鸣鹤归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习惯靠在窗边出神。

      壁炉里新添的柴火烧得正旺，把房间里烘得十分温暖，俨然把室内跟窗外的冰天雪地隔绝开来。两人搬进这座被改造成活动基地的古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平时的生活也好，收集geass制定实施计划也好，鲁路修在里面安排得井井有条，就差在城里修个专门存放kmf的大型仓库了，虽然C.C.也曾经提醒过他，但或许是缺少王牌机师或者其他的原因，迟迟没有开工。距离发现上一个geass携带者群体已经过了大半年，两人不急于四处搜寻新的疑似目标，暂时安定休整下来。

     西欧的冬夜里飘着雪，把万物都笼罩在一片静谧里，过了许久雪才停，月光穿过层层阴云洒遍周遭深青色的群山，冻结的冰碛湖，绵延起伏的针叶林，包括这座青色的城堡。

     这座庞大的古建筑大概是从中世纪就留存下来的，内部的装饰陈旧得仿佛跟日新月异的外界隔了两个世界，鲁鲁修向小镇上的居民打听时还有年过古稀的老人声称这座古堡是吸血鬼德古拉的行宫，劝这对年轻夫妇另寻他处，然而这对恶魔伴侣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就选了这里，现在看来也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镇上的孩子们之间流传的童谣变成了“不要靠近那座阴森的城堡，吸血鬼国王和王后会审判你，吃掉不听话的小孩”

      习惯了自说自话的魔女有时会一个人在城堡后的森林里独自踱步，在冬天的雪地里留下一排深深浅浅的脚印，这时披着黑色宽大斗篷的魔王会循着脚印和气息追上来，用斗篷罩住她，两个身影并排消失在偶然瞥见这一幕的人眼里。

      不过现在她只想一个人待着，至少只有短暂的片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以及无视掉他注视着自己的视线。

     

      是什么时候开始离不开她的时候呢？神根岛上？中华联邦？阿什福德学院？成田连山？甚至是东京租界里刚刚相遇的那个瓦斯罐前？又或者，是初到日本不久，在向日葵花田里，那个穿着青色和服的倩影？鲁鲁修不想再去回想，眼前这片景色已是他现在只想拥有的全部:

      绿发少女倚靠在高高的窗边，月华浅浅地流泻进来，她整个人都似乎陷进一片银色的结界，皓洁如凝固的冰雪，孤高似休憩的鸿鹄，神圣而寂寥。映进窗内的雪原上的光晕仿佛为她织上一层薄纱，整个身影看着那么近，又那么远，一如成田连一战时那个捉摸不透却又无处不在的守护着他的……

       “鲁路修，为什么你是鲁路修呢？”

       那时的他忙着带领黑色骑士团掀起这个日本甚至世界范围内的叛乱，每天各种军政事务忙得不可开交，仅有的一点休息时间也要关照着行动不便的娜娜莉，根本没时间来解答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提出的哲学问题，而现在这段时间仿佛就是为他专门空出来处理这些以往根本无暇思考的事情。

       他不知道的是，让他琢磨不定掌控不住的人此刻也在悄悄注意着他。

      你知道雪为什么是白色的吗？那是因为它忘了自己曾经的颜色。

       她身上颜色的更替就是一场不断变幻又一键还原为空白的哑剧，即使数百年她来一直试图不断添上新的色彩覆盖来试图终结这场无止境的循环让她心中的一切归于虚无，也不过曾经的匆匆一梦，梦醒之后仍然得继续踏上未知的旅途。她可以爱万物，怜惜众生，但是从来得不到对等的回报，人总是难以衡量命运馈赠被标好的价格，遇到不幸又把灾厄的源头归于她赐予的geass，于是就这样吧，善意恶意索性都照单全收，谁让她已非此世中之人。

      “我说……”不知是谁先打破了沉默，但是两人相视的瞬间气氛却又没了刚刚的尴尬，仿佛一切都是约定好的一样。

      “今天你在这里发呆的时间比平时又长了”黑发青年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魔女像猫儿一样眯起琥珀色眸子，回过头对着魔王微微一笑“倒不如说是你的偷窥欲比以前更旺盛了呢L.L.”依旧是一个打趣一个揶揄，每天都会上演的戏码。

      “这么喜欢对着月光看雪，是有什么新的发现吗？”“这么喜欢粘着我看雪，是因为雪变了颜色吗？”“我不就是你现在的颜色吗？不比月光和雪更好看？”“臭屁的幼稚小鬼”总算在日常嘴仗里扳回一局的某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比任何人都确定，在月色和雪色之间，唯独他的魔女，是第三种绝色。